鲁迅先生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写道:“忽然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柔石和其他二十三人,已于二月七日夜或八日晨,在龙华警备司令部被枪毙了。”“我沉重地感到我失掉了很好的朋友,中国失掉了很好的青年。”这里的“二十三人”中就有湖北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林育南。
林育南,1898年12月生于湖北黄冈林家大湾的一个布商家庭。6岁入私塾,师从参加过同盟会的李卓侯先生(李四光的父亲),受到了纯正的蒙学教育。李卓侯先生曾称:“林育南是我平生最得意的弟子。”
17岁考入武昌私立中华大学附中,两年后,在好友沈光耀的介绍下,加入了恽代英创立的互助社。此时的林育南写下不少美文,如《福泽渝吉教人以独立自尊之道论》、《送友人留学美洲序》等,发表在恽代英主编的《光华学报》、《本大学国文成绩》的专栏上。他极为推崇日本启蒙学者福泽渝吉的“独立自尊”说,认为个人心性修养是“谋人群之幸福,尽卫国之义务”的根本,以人人独立自尊的精神,推至于他人、社会,能形成公德、公心,推至于国家,可达到“使国家能独立自尊”目的。
当时,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是林育南和同学朋友最喜欢读的杂志,受之影响,1919年3月,林育南在恽代英的支持下,与同班好友胡业裕、魏以新、汤济川等创办了《新声》半月刊,寓意为以新时代的声音呐喊,唤醒还在旧世界沉睡的人们。这是武昌第一个“新文化”出版物,发行后,毁誉参半。于是,林育南将几份创刊号寄给了《新青年》杂志编辑部。当班编辑胡适先生收到了林育南的来信,他对《新声》大加赞赏,将林育南的信刊登在《新青年》上,并在编后记中鼓励林育南:“有如此之才气,有如此之笔仗,甚望努力,勿为正规之文,甚望勿畏‘出辞荒谬,狂悖绝伦’的批评,甚望时时以这八大字自豪!”
经胡适先生的介绍,《新声》杂志在全国引起广泛关注,日益成为两湖地区研究、宣传“新文化”的主要阵地,而林育南在学生运动中快速成长为一名公认的武汉地区的学生领袖。1919年5月4日,五四爱国运动爆发,林育南和恽代英等立即组织学生响应,他们在6日晚印制传单《四年五月七日之事》,第二天张贴在武汉的大街小巷,并以开运动会的名义在中华大学(华中师范大学前身)运动场举行了五七国耻纪念会。
1920年9月,林育南离开武汉,北上就读于北京医学专科学校,临行之前作《龟蛇吟》一首:龟蛇古灵物,向如俗所称。龟灼卜先知,蛇起兆战争。我来江汉浒,数载与君邻。朝上抱冰堂,暮宿紫阳亭。邦国亦委瘁,贫困辱苍生。哀鸿满泽国,郑侠实怆神。视天若梦梦,龟蛇何昏沉。谁知超群力,于今竟无闻。念兹将去汝,适彼海之垠。龟蛇既指古代卜筮,又指武汉的龟山、蛇山。诗中尽情抒发了他渴求找到救国之路的苦闷与热望。
在北京读书期间,林育南经常与刘仁静等人讨论如何改造中国社会,在思想上从实业救国转变为革命救国。1921年,他回到武汉,与恽代英等在黄冈浚新学校成立共存社,得知中国共产党诞生,加入了党组织,投身到血与火的革命运动中。
党召开一大不久,成立了领导工人运动的总机关——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林育南参加了武汉分部的工作。在他的领导组织下,武汉地区的工人进行了几次成功的小规模罢工。1922年5月,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召开,林育南任武汉分部主任。他组织武汉各工团的成立,同年秋,组织成立了武汉工团联合会。10月10日,湖北各工团联合成立湖北省工团联合会,林育南被选为秘书主任。
1923年,“二七”大罢工爆发,林育南在罢工运动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1923年2月1日,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遭到军阀和铁路当局指派的军警的血腥阻挠。危急关头,参会的林育南向京汉铁路总工会筹备处建议解散成立大会,召开紧急会议。在晚上的紧急会议上,总工会进一步采纳了林育南的提议,让参会的各地代表返回各地开展斗争,并将总工会的办公地点从郑州转移到汉口,组织京汉铁路大罢工。散会后,湖北地区的代表返回武汉。林育南连夜为大罢工撰写了《京汉铁路总工会全体工人罢工宣言》等,一方面向社会宣传罢工的原因和目的,一方面号召群众援助罢工运动。2月4日,京汉铁路工人开始举行全线大罢工,万余名工人在汉口游行示威。罢工运动立即遭到政府的武力镇压。罢工运动领导人施洋被害,林育南有幸逃脱了追捕。2月15日,林育南组织工人趁夜收回了施洋的遗体,后将之安葬在武汉洪山。随后,他制定《死亡人员调查表》、《受伤人员调查表》,组织工会全面调查罢工中的死伤情况,进而编写《二七惨剧》、《二七工仇》、《施洋传略》、《施洋先生纪念录》等书,将政府的暴虐无道记入历史,教育广大工人群众。
林育南辗转各地开展工作。1923年6月,广州参加中共三大,8月南京参加青年团二大,当选为团中央执行委员、秘书、组织部长,并兼任《中国青年》主编。1925年1月任中共中央职工运动委员会委员,前往上海领导工人运动,7月任全国总工会上海办事处秘书长。1926年9月,任中共湖北宣传部部长。1927年1月主持成立湖北省总工会,与刘少奇、李立三组织了万人反英大会,收回汉口英租界。4月出席在武汉召开的中共五大,被选为中央候补委员。6月任全国总工会秘书长、宣传部部长,随后代理中共湖北省委书记。
1927年7月15日,汪精卫在武汉召开 “分共”会议,标志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大革命的失败,自此,林育南的革命活动转为地下斗争。在领导湖北秋收暴动后,他又受命转战上海。1929年11月,他参加全国第五次劳动大会,当选秘书长,主持全国总工会日常工作。1931年初,他在反对党内王明教条主义的斗争中,由于叛徒出卖而被捕。2月7日,与柔石等二十三人在上海龙华壮烈牺牲,时年33岁。解放后,在陈毅指示下,林育南墓迁入上海龙华革命烈士陵园。
林育南是湖北早期杰出的马克思主义者,在他的影响下,两个堂兄弟林育英、林彪都走上了革命道路。18岁的林彪曾写信给林育南,说他想进黄埔军校,林育南回信道:“你这个考虑很对,每个人一生都有关键的一两步,这个步子如迈对了,可以说受用无穷,如迈错了,就会跌入深谷。武力没有正义是暴力,正义没有武力是无能。中国的革命,最终要靠军事解决问题。”林彪得到林育南的指导,顺利考入了黄埔军校,后来成为革命风云人物。林育英曾任中央委员,1940年在延安病逝,毛泽东、朱德等亲自为他执绋抬棺。
在粉碎江青反革命集团后,邓小平批示:“林育南是党最老一批同志之一,是很好的同志,毛主席很了解他,是烈士,同林彪是近亲,但毫不相干。”
(作者:马克思主义学院教师 介江岭)